事情有些不對勁。

  白鳥倚在頂樓的欄杆旁,垂眸望著底下的景象。此時的他正待在鳴源高中一棟校舍的頂樓,透過術法,他可以清楚地聽見底下不遠處的涼亭裡的談話。

  為了確認一些事,風易帶著學弟妹們和幾名相關人士約了談話。聽著學妹條理分明的分析聲傳來,他卻有些心不在焉。

  迎面而來的涼風將他未綁束的髮絲吹起,他抬手將臉側的髮絲撥至耳際。再一次地操作通訊手環聯絡希羅達,與剛才相同,這次的通話仍沒有回應。

  老師是在忙嗎?白鳥難得有些焦躁。

  從剛才那通只響了兩聲的通話後,希羅達就像是失去了聯繫一般,就算他回撥也得不到回應。然而透過他留在對方身上的那絲力量,他能確定希羅達還在廣場那一帶,或許是有事纏身才沒能回覆他的聯繫。

  或許一下子後就好,畢竟距離對方聯繫他自此時也不過五分鐘,或許是他太心急了。

  白鳥輕嘆口氣,「巴薩魯。」

  金色的小鳥隨著他的呼喚顯現在他肩上,『主人。』

  「幫我去看看老師那裡的狀況吧,我有點擔心。」停頓了下,他又補充,「但如果沒事的話,就別讓老師發現了。」

  『遵命。』

  搧動翅膀,鳥兒嬌小的身子隨即飛了出去,眨眼間便不見蹤影。白鳥望著天空,而後收回視線,重新望向了下方。

  這次校外實察的局面有些複雜。

  似是想按捺下焦躁的情緒,白鳥轉而思考起眼前事件的部分。

  他畢竟是實察的帶隊學生,兩組的狀況他都滿了解的。雖然他們一開始把「山神祭」和「消失」事件分開來看,但真要說的話,這兩件事不可能毫無關係。

  喬依妲的思緒很敏銳,安瑟莉和黎蘭卡也夠細心,他們如他所料地注意到了這些問題,甚至抓住了疑點來詢問兩名相關者。

  唯二還記得消失少女的兩個人──張姵珊和鄭佑翔。想要找出消失的何佳欣究竟在哪裡,這是一條不容忽視的線索。

  至於這組的最後一個人,同院一年級的夏琋.尤里諾斯德……

  想到她,白鳥實在忍不住苦笑。

  如果說魏南徹是顆指向性的定時炸彈,再怎麼樣都有葉黎元得先上去擋著,那夏琋就是顆不定時炸彈。也因為她的不確定性太強,能及時攔截的就只有他,所以他才會負責跟著這組。

  她是無庸置疑的天才,可惜的是團隊意識薄弱,過分惜字如金的性子又讓大多數人跟她有溝通障礙,種種問題讓她極不適合參與團隊活動……但白鳥希望她能擁有「合作」的能力。

  路很漫長,但都拐來參加校外實察了,難歸難,不是磨不得。

  他沒有思考太久,巴薩魯那邊就傳來了訊息,然而他的話語卻讓向來沉著的白鳥大驚失色,『大人不在那裡。或許是誤導、障眼法或結界,我找不到他。』

  白鳥下意識地收緊手指,『……我現在過去。』

  『但您還有任務在身。』

  巴薩魯提醒的語氣維持著一貫的淡漠,也讓白鳥瞬間冷靜了下來。他蹙起眉頭望向下方,一瞬間有些遲疑。

  身為校外實察的帶隊之一,他應該要以學弟妹們為主,優先確保他們的狀況和安全,但是……

  『……這邊有風易看著,我暫離一下不要緊的。』

  『那位學妹呢?』

  白鳥頭痛地按了按額,『就只能祈禱她不要在這時候我行我素了。』

  下定決心後,白鳥沒忘了跟風易交代一聲後才離開。飛快下了樓,早已熟悉路線加上有巴薩魯幫忙定位,他沒有任何遲疑地便往廣場的方向趕去。

  從殘留的氣息與巴薩魯的回報來看,希羅達多半還在廣場那一帶,但被「什麼」給藏去了蹤跡,所以巴薩魯才沒能順利找到。

  是誰能對他動手?是誰這麼做?目的又是什麼?

  但不管如何,白鳥很清楚他的選擇都不會變──他一定會找到希羅達。

  一抵達廣場附近,白鳥便催動靈力施展了廣域的搜索術法,巴薩魯在半分鐘內悄聲無息地與他會了合。和他交換過情報後,白鳥在廣場旁的樹林外停下腳步。

  「這是……結界嗎?」

  花了點時間判斷後,他低聲喃喃,卻有些不確定。樹林裡隱隱傳出一絲異樣感,但藏的頗深,站在外頭的他一時無法確定到底是什麼。

  輕踏一步在原地留了個標記,白鳥隨手給自己弄了點防護便踏了進去。稍微探測過後,他便大致肯定這不是個太複雜的結界,只是陣眼藏的很深……或許是力量性質的緣故。他猜。

  儘管如此,白鳥依然沒有放鬆警戒,他抬手喚來水氣,打算先試著毀掉結界或是搶過這個結界的控制權。然而他才剛想開始,突如其來的一絲異樣感卻如警鈴一般在他的意識裡響起。

  瞬間中斷了術法,白鳥仔細感知之後終於蹙緊了眉。

  ……他設在葉黎元身上的禁制被解開了。

 

 

 

 

  歛起笑意,魏南徹抬手按了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接著隨手替自己按了個止痛的術法。終究是受昨晚糟糕的睡眠品質影響,他得承認他今日的狀態確實不佳,再加上一路上的各種消耗……精神力使用過度的副作用實在困擾。

  儘管如此,他依舊冷靜,除了略顯蒼白的臉色外幾乎看不出絲毫異常。

  深吸了口氣,魏南徹重新望向眼前的陣法。赤色的圓形法陣漂浮在離地數公分處,半徑約一尺、構成的符紋與陣列複雜,甚至不是他曾學過並熟悉的基礎架構。他猜想這是某種高等的複合構成式,在沒有把握的狀況下,他只能用保守的方式去試探,再擬出適合的破解辦法。

  仔細觀察再與記憶裡的符紋形式做比對,他獨自思索,而一直默默看著的她則在猶豫半晌後遲疑地出了聲。

  『阿徹。』

  『嗯?』他動作未停,只是分心以單音回應器靈的叫喚。

  『為什麼不說真話?』少女清脆的嗓音帶著強忍住的焦急與擔憂,『你不是向來最不要臉的嗎?都這種情況了,讓小學弟過來幫你不會怎麼樣吧?』

  『妳這話可真不客氣。』他先是感慨了句,才漫不經心地回答她的問題,『這個陣法妳也看到了,那小子連海爾羅都不熟,哪可能幫得上忙。』

  『但他不是一般的一年級生吧?說不定他學過你不知道的東西啊。』

  『誰曉得。』他邊說邊在指尖凝聚靈力,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陣法的運轉,『交給他拖住那隻狐狸就夠了,能拖越久越好,但如果不行,就乖乖下去。』

  『……但你還是答應他的要求了,不是嗎?』

  魏南徹嘴角一勾,卻不回應,手中靈力快狠準的刺入幾枚符紋間的空隙,符紋散亂產生的力流讓他反射性收了手,眉頭輕輕蹙起。

  早在不久前白狐掙開束縛並展開第一波的反擊時,他就先一步從看好的撤退路線跑開。並非是見狀況不對而打算逃跑,而是在確保自己的陣法可以順利運行之後,有目的地先一步離開現場,讓葉黎元獨自留在那裡拖住牠。

  而直到目前為止,事情的發展都還在他的計畫之中……除了葉黎元的反應以外。

  少年的戰敗在魏南徹意料之內,提出的要求卻在他意料之外。他要他解開做為強力防護的蛋殼,語氣更是果斷而強硬,同時提及的「別的辦法」多半不是隨口胡謅,而是真的有某種能扭轉局勢的底牌……大概還是非不得已不能用的類型。

  只不過,讓他意外的並非葉黎元還有底牌這點,而是他居然沒打算逃,反倒還想過來幫忙。

  但想想似乎也在情理之間,不論葉黎元曾經歷過什麼、做過什麼,他顯然還是個會心軟的人,不然大概不會來幫他,甚至不久前也不會被他那些話語刺激的失控了。

  沒有浪費時間在猶豫上,魏南徹最終還是如他所願地撤掉了蛋殼。葉黎元的幫助不要白不要,只可惜他這次可是超水準發揮,還有自信在自己倒下前它都撐得住的。

  但也無妨,他需要時間。既然葉黎元還有辦法,那就讓他去做。

  給那傢伙保命用的底牌已是他難得一見的善心。

  然而他並無跟葉黎元解釋自己行動的意願,甚至透露給後者的情報更是真假參半,能辨別的就只有他自己──就連跟隨在他身邊的器靈響梓都未必知曉真相。

  逃命是假的,力量不足是真的;束手無策是假的,沒有勝算是真的。

  他很清楚自己不適合正面迎敵,單純逃跑只是延後被追上的時間罷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拚一把──他從來就不是會輕易認輸的人。

  找出將他們隔絕在山裡的結界陣眼再設法處理,這就是他最初步的應對方案。也不知該說是幸或不幸,他在出來前特意準備的各種底牌與裝備倒是派上了用場。

  但儘管如此,為了在短時間內查出陣法的所在地,他已用掉了大半預先備妥的道具,整體狀態實在稱不上好。

  『……阿徹,你有多少把握?』

  『以目的來說,七成吧。』

  收回手,魏南徹低頭望了眼自己的左手腕。除了學園裡每個學生都有的通訊手環外,他還戴了個鑲嵌著數顆晶體的黑色手鐲,其中有四枚晶體是半透明的,其餘則呈現深色調。

  依序化出防身用的手部護甲和短刀,他沒去看手環上黯淡下來的晶體。將武器插在腰際後,他再次喚出了羽毛筆。

  響梓不贊同的語調隨即響起,『別再用了,這樣你之後會──』

  他打斷她的話,『最後一次了。』

  「響梓」的能力是將他所想的東西具現化,效果取決於他的構想與理解程度,不足的話就靠精神力下去補,被響梓稱為吃人蛋殼的護盾就是這個機制下的半成品。

  ……回去之後來設計個能充分利用靈力又攻擊性強的武器好了。

  他分神想道。

  在注意到自己的思緒飄到不必要的地方去時,魏南徹有些無奈,接著果斷拋開了與現況無關的雜亂念頭。這多半是注意力開始渙散的證明,他乾脆給自己按了個提神的術法,至於副作用……那都是以後的事。

  除了各種武器、配備和道具,他也常靠響梓的力量來畫陣法。而此時為了用改寫陣式的方法將法陣無效化,他得借用一下武器的力量了。

  知道自己勸不動契約者,響梓重重哼了聲以示不滿,卻仍是乖乖配合起對方的行動。而魏南徹彷彿沒聽見她的抗議似地,只是垂眸專注望著陣法不予理會。

  他們都不能保證接下來的行動不會有危險,目前最好的應對方式就只有加快速度,至少得在白狐找上來前完成陣列的更改才行。

  將心思全放在陣法上的魏南徹沒能分神去注意周遭,一來他很清楚弄錯符文或陣列排序的後果不是力量爆走便是法陣失控,輕忽不得;二來他也沒多餘的心力,光是計算、觀察與判斷就已經讓他有些頭痛了。

  好不容易才改掉一個陣眼讓法陣的效力減弱,魏南徹還沒來得及鬆口氣,目光便被悄聲無息地自身側垂落的褐色髮絲吸引。無預警湧上的暈眩感來的又急又猛,讓他在幾秒間無法做出應對,回過神來時,他已被一股蠻力甩了出去。

  幾乎是在落地前一刻才找回反應能力,他摔的狼狽,疼痛更是讓他一時間難以動作。雙手按住地面,魏南徹在響梓驚慌的話聲中咬牙撐起身,彼端少女嬌小的身影就佇立於陣法一側,淡然的姿態卻隱隱散發著一股壓迫感。

  「楊語笑……」

  望著她的身影,魏南徹低喃出記憶裡的那個名字,左肩曾烙上奇異圖紋的地方彷彿隱隱發燙,就像是對少女的存在起了共鳴似地。

  褐色的捲髮,奇異的金瞳,游刃有餘的姿態和彷彿洞悉一切的目光。魏南徹說不上自己此時此刻是什麼心情,但他仍是很快便恢復了鎮定。

  收回望著腳邊陣法的視線,聽見聲音的少女回過頭,踩著輕快的步伐朝魏南徹走來,最終在他身前停下。

  「我就想這股氣息怎麼這麼熟悉,原來是你。」楊語笑俯視著他,語氣淡然地道,「很高興又跟你見面了呢,阿徹。」

  ……還真的是這個女人。

  少女纖細的身影和居高臨下的姿態彷彿與過往初次見面時重疊,似是想將那些記憶逐出腦海,魏南徹閉了閉眼,忍著痛撐爬起身,「……妳為什麼會在這裡?」

  「嗯?當然是有事情才會來的唷。」楊語笑抬起手,示意性地點了點他的左肩,「雖然當時的交易已經結束了,但契印仍殘留於靈魂上,所以我能隱約感覺到印記的存在……不過真沒想到你這種人也會被選中來到潘德拉呢。」

  面對她調侃般的話語,魏南徹不為所動,只是意有所指地回應,「會在這裡聽說妳的『事蹟』,我也挺意外。」

  「呵,要不叫聲學姊來聽聽?」

  「不幹,噁心。」

  「……還是一如既往的直接呢,不討好我嗎?我開心的話,說不定就會饒你一命喔?」

  「妳要殺早就殺了,才不會廢話這麼多。」

  聞言,楊語笑的嘴角勾起了個愉悅的弧度,「當年是因為有交易關係在,所以我不會動你,那麼現在,是什麼讓你如此有恃無恐呢?你還有什麼底牌嗎?還是說,你覺得那個學弟能幫上你?」

  她抬起手,意有所指地輕劃過他的側臉,視線停留在青年右耳掛著的兩枚銀環上──它們細小而不起眼,被髮絲遮蓋後更不容易被注意到,「又或是你還像那時候一樣,因為沒有牽掛,所以無所畏懼嗎?」

  魏南徹的神色淡了下來,望著楊語笑的眼神帶著審視,「妳到底想做什麼?找我聊天敘舊?妳什麼時候會幹這麼無聊的事情了?」

  「當然不是,你從來就不是一個適合聊天的對象。」楊語笑收回手,略顯俏皮地聳了聳肩,「那就進入正題吧,我決定看在以往的情分上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能答對我的問題,我就放你們一條生路。」

  「什麼問題?」

  「反正你我都對彼此有一定的了解,這個問題,我相信你不至於無從下手的。」

  少女露出了別有深意的微笑。

  「我佈了一張網,猜猜看,當收網的時刻來臨,留在網中的人會是誰呢?」

  聞言,魏南徹半瞇起眼,他沒有馬上回答,也沒有反問對方為何這麼問。他只是不發一語地盯著她好半晌,而後才淡然開口。

  「不夠高級的獵物妳看不上眼,再加上妳似乎費了不少心力,這個問題的選項其實不多……」

  他頓了頓,望著楊語笑分毫未變的神色,卻是逕自掐斷了口中未竟的話,「妳來這裡的真正原因是什麼?」

  「你說呢?」

  「就算我能破解那個法陣,妳也沒有一定得過來的必要,但妳卻出現在這裡了,為什麼?」

  少女勾起嘴角不回應,見她這表情,魏南徹心下瞭然,又把話題繞回本來的問題上。

  他壓低音量,「問題的答案,不是『他』,就是『她』。」

  對於這打啞謎般的回應,楊語笑輕揚起眉,正想啟口,閃進眼裡的銀光便阻斷了她的話。回過身,她輕鬆地避開魏南徹刺來的短刀,「……唉,我很久以前就說過了,你能不能改改每次見到我就亮刀子的性子?」

  魏南徹沒答話,他反應迅速地破開楊語笑同時扔來的禁錮,短刀俐落揮向她的頸項。見狀,楊語笑的神情有絲意外,但她仍是直接扣住了魏南徹握刀的手,阻攔了他的攻勢。

  「……第二招,你進步了呢。」

  那纖細的手扣的緊,外表看不出來的力道讓魏南徹無法掙脫。望著青年,楊語笑手上一施力迫使他鬆開手,短刀還沒落地,就被少女腳下掀起的黑暗給吞沒。

  她有些刻意的嘆了口氣,「只可惜,你的時機和對手都不對。但這就是你的答案嗎?」

  「妳要這麼認為也可以。」

  少女輕笑出聲,她主動收回手,踩著輕巧的步伐往後退,同時說道:「就當作是如此吧,阿徹。不過我收回前言,你還是不一樣了,現在的你,稍微有一點那之前的樣子了呢……」

  她停下腳步,後方一步之遙就是赤色的陣法,「那麼,暫時就先這樣吧,我還有事,就不陪你玩了。」

  語落,她抬腳輕踩地面,身後的陣法剎那間隱沒,連帶那絲屬於法陣的波動也消失無蹤。

  「有件事你說對了,現在的你們沒有讓我親自來的價值。那個女孩雖然不錯,但不合時宜的貪心可是會兩頭空的。」楊語笑說著,語氣有些惋惜,「就當作我沒出現過吧。接下來的時間,你們就和牠好好玩玩……我很看好你的喔,可別讓我失望了。」

  說完,就如同來時一般的悄聲無息,少女旋過身,嬌小的身影剎那間便消失無蹤,連一點氣息也不留下。

  確認她是真的走了,魏南徹低垂眼簾,終究還是忍不住輕咂了下舌。但自知沒有時間浪費了,他抬眸回身,白狐龐大的身影就在不遠處。

  面對直逼而來的危險,魏南徹呼出一口氣,神情卻不見絲毫慌張。響梓同樣鎮靜的嗓音響起,突兀地帶著一絲好奇,『阿徹,你拿到了什麼?』

  魏南徹謹慎地打量著白狐的動作,同時抬手化出鵝毛筆,『整體來說不虧,但對現在沒什麼幫助。』

  『那現在呢?你要怎麼辦?』

  『刀子都丟了,只能老實點了。』他的語氣多少有些可惜的意味,『靈力還夠呢,在葉黎元趕來之前就靠妳了。』

  『我就知道!阿徹這麼沒用,果然還是要靠人家的嘛。』響梓就像是迫不急待,『我準備好了,隨時都可以上場唷。』

  『妳就這麼想不務正業啊?』

  他調侃道,隨手就把鵝毛筆往旁拋開。在下墜以前,鵝毛筆閃過一絲光芒,隨即化成了名高挑的明媚少女。

  凝出人形的響梓瞪了他一眼,有些埋怨地道:「總不能放任你精神力枯竭……你老是這樣,我不拉住你,你哪時候才能多在乎自己一點……」

  她話沒說完,那邊的白狐已經撲了過來。魏南徹反應迅速地往後躲,被迫中止對話的響梓惱火地握緊拳頭,腳下一蹬直接迎了上去。

  「隨便打斷人說話,是想被做成宵夜嗎?你這隻胖狐狸!」

  大喊著,少女一拳就往白狐揍了過去。

 

 

 

 

  一路追著白狐殘留的妖氣,葉黎元快步在山林間奔跑著。他的速度不慢,在術法的輔助下更是稱得上迅捷靈敏,但他還是覺得不夠。

  就算魏南徹再怎麼討人厭,就算連他自己都想掐死他了事,牽扯到人命就不是他能意氣用事的情況了,他必須在那傢伙被白狐吞掉之前找到他。

  湛藍的光球就漂浮在他身側一同前行,似是感應到他的情緒,庫魯斯溫和的嗓音染上了一抹笑意。

  『那位魏同學,是小葉很在意的人嗎?』

  葉黎元差點被器靈這句話雷的踩空摔倒,『……才不是!那傢伙就是個王八蛋好嗎!我一點都不、在、意!』

  『那是我誤會了。』庫魯斯淡淡揭過,而後語帶深意地道:『不過能讓小葉反應這麼大,甚至如此排斥的,想必是什麼不按理出牌又不友善的人物吧。』

  聞言,葉黎元低垂眼睫,歛去眼中湧現的晦暗。哪怕他人脈廣、看似跟很多人要好,真正了解他的人一隻手都數的出來。

  庫魯斯是其一,他是看著他一路走至今日這地步的見證者。

  甩甩頭,葉黎元深吸了口氣拋開情緒,『……之後再說吧,現在可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

  沒再多言,本就寡言的庫魯斯便安靜下來。

  費了一小段時間追趕,在白狐的聲響傳入耳裡之時,葉黎元神色一凜,喚了庫魯斯一聲後便伸手抓住身側的光球。湛藍光芒在他手裡化成了長刀,上頭刻著的藍色光紋隱隱發著光。

  少年敏捷的身影從林中竄出,掃了眼戰場的狀況,他一邊在半空中凝出寒冰作為立足點,一邊確認那傢伙沒事──沒斷手斷腳、人也沒昏,就是有些狼狽──葉黎元收回視線,踩著冰晶就蹬上了半空中。

  他趕到的時候,白狐正試圖把往各種障礙物後躲的魏南徹揪出來,這一塊地幾乎快被白焰肆虐成了一片焦黑。葉黎元的來向正好是牠的背後,把握住奇襲機會的少年竄上半空,調動靈力就直接化出了一大片銳利的冰針,密密麻麻地懸在白狐上方。

  察覺異狀的白狐一回過身,面對的就是大片朝牠砸下來的冰針。牠長尾一掃掃開了部分,卻有更多直接扎在了牠身上。

  葉黎元反應極快地給自己扔了個防護擋掉牠的嘯聲,踩著寒冰、藉著衝勢一刀便斬了過去。這回不再像先前一樣力量不足,長刀切出了道狹長的傷口,伴隨而來的濃郁水氣凝結成冰,直接將傷口凍住。

  他不打算讓牠有機會恢復,為此多花一點力氣也無妨。

  揮刀彈開襲來的白尾,葉黎元身周是水氣環繞,久違的重獲力量加上先前被壓著打的憋屈讓他此刻的攻勢凶狠萬分。少年的動作靈敏,仗著自己相對矮小的身型在白狐身周上竄下跳,除了讓白狐難以鎖定他以外,也能誘使或是抓住牠露出的破綻再藉機攻擊。

  重新回歸的力量葉黎元越用越順手,雖不到原本的程度,但要打贏也是足夠了。看著逐漸穩定的局面,他心中的那絲擔憂也逐漸消弭。

  ──讓你囂張,風水輪流轉的好嗎!

  擋下襲來的白焰,葉黎元凝冰凍住了牠的後腿,同時散去了腳下作為立足點的寒冰。落了地後,他順勢將刀插入地面,抬手流暢地就拋出了道術法。

  「……看來,你身上的秘密比我想的還多呢。」

  望著眼前傾倒的局勢,魏南徹呢喃著輕扯嘴角,神情卻帶著一絲無可奈何。

  他沒有前去幫忙,只是在拉開了點安全距離後靜坐思索,就好像眼前的戰鬥跟他完全沒有關係。響梓撐到了葉黎元趕到前不久才散形,卻也將他本就不強的靈力耗掉大半──現在的他幾乎可說是沒戰力了。

  閉了閉眼,魏南徹捏緊了手中巴掌大的人偶。不論如何,現在的他就只是個旁觀者,事情將會如何發展……他只能看著,而後思考、判斷。

  葉黎元與白狐的交戰並未花上太久便進入尾聲。挨了他幾招大型術法,白狐身上插了幾根冰錐,靈活的尾巴還被凍住大半,和牠相反,葉黎元身上只有些無傷大雅的小傷,還有餘裕思考要用哪種術法才能乾淨俐落地把白狐收掉。

  白狐仰頭咆哮,隨後龐大的身影卻是定格不動,赤色紋路飛快地自牠的四肢與尾巴延伸至整個身軀。感受到同一時間爆走的紊亂力流,葉黎元臉色一白,雖不理解白狐確切要做什麼,但他能判斷出那是不能輕忽應對的一擊。

  儘管心下錯愕,葉黎元卻是反射性在身前架了層護盾,架好了才意識到場上還有另一個人在。他扭頭望去,卻見青年神色凝重,望著白狐卻沒有任何動作。

  緊接著,白狐一口火焰就朝他們的方向噴了過來。

  葉黎元低罵了聲衝了出去。

  望著身前炸開的熱氣與大片白焰,魏南徹的表情未變,甚至還有些心不在焉。他的位置雖遠,但他瞬間便判斷出自己也在火焰的攻擊範圍內。

  無視了響梓的驚喊,青年異常漠然的神情卻在葉黎元閃進視野裡時一怔,罕見地染上一絲錯愕。

  在魏南徹身前煞住腳步,葉黎元調動靈力、揚手便化出了道冰牆。然而倉促間架設的防護根本攔不住攻勢,一下便被白焰震潰,不受阻攔的白焰迎面而來,他也來不及再做出任何應對。

  下一秒,葉黎元倏地被往後一扯,他跌坐在地,視野緊接著就被青年的身影給遮蔽。

  瞪大眼,他驚呼出聲,這瞬間幾乎以為要看見魏南徹被火焰吞噬的模樣,但那團焰火最終沒能砸到他們身上,取而代之的是,及時攔在雙方中央的護盾將兩人護在中央,沒讓火焰傷及他們分毫。

  葉黎元呆愣在地,莫名其妙護住他的魏南徹顯然也沒料到會平安無事,慢了數拍才直起身子望向後方。

  火焰被攔下之後,緊接其後的是一道槍聲。突如其來的一發子彈直接貫穿了白狐的腦袋,炸開的赤焰頓時將之吞沒。白狐踉蹌後退數步,卻反而撞上了身後燒起的烈火。

  少女輕盈的身影落在了兩人身前,朝倉櫻手持雙槍,架在前方的防禦護住了眾人,沒讓四散的火焰傷及他們分毫。她沉著臉調動術法,架設防護避免火焰波及周遭、加強白狐身上的火勢,朝倉櫻抬槍又補了兩發子彈,沒幾秒,白狐的身影便被火焰徹底包覆,在少女的術法下徹底灰飛煙滅。

  葉黎元撐起身子,逃過一劫的他張了張嘴,一時卻擠不出話來。他看了看方才白狐所在的位置,又望向了主動退開的魏南徹,好不容易冷靜了點打算開口,朝倉櫻便大步走了過來。

  「沒事吧?」

  收起武器,朝倉櫻緊繃的神色在看見兩人皆無大礙後才稍緩了些,但仍然不太好看。

  「我們碰上妖族了。」魏南徹的嗓音平靜,卻透露出一絲疲憊。

  朝倉櫻輕蹙起眉。會特地這麼說,顯然代表他說的「妖族」並非剛才被她擊殺的白狐狸。而如她所料,魏南徹只略微停頓便往下說。

  「她大概下山去了……而且她不是一般的妖族,她是楊語笑。」

  當這個熟悉、卻是意料之外的名字傳入耳裡,饒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朝倉櫻也難掩愕然,「……語笑前輩?怎麼回事?」

  這個問題太廣又不好回答,魏南徹便沒接口。自知失態了的朝倉櫻也很快按捺下驚詫,她抿了抿唇,「這部分先不管。你說她下山去了?」

  「對。」

  沉思幾秒,朝倉櫻抬眸望向山下的方向,「得把消息帶出去才行……這下麻煩了。」

  她收回視線,「你們兩個還能行動嗎?」

  葉黎元率先點點頭,他消耗的也不少,但沒啥大礙。回應完後,他望向魏南徹欲言又止,後者卻像是沒注意到似地逕自站起,用行動表明了自己也沒問題。

  「如果要找她設下的陣法,她藏起來了,就在那邊。」

  「我來解決。告訴我具體位置。」

  決定好接下來的行動,兩人極有效率地往不久前被楊語笑抹去痕跡的陣法處走去。被留在原地的葉黎元煩躁地抓了抓頭髮,跟著湊了過去。

  事有輕重緩急,如今校外實察出了高階妖族的蹤跡,他們又無法聯繫外界,解決攔阻的結界才是現在最重要的。至於其他的事……晚點再說也不遲。

  ……不曉得其他人那裡怎麼樣了。

  看著在朝倉櫻的術法下重新顯形的複雜法陣,葉黎元一眼就確定那不是自己認得的架構,他苦惱地蹙起眉,只能乖乖在旁邊等專業的人處理。

  沉默望著,他的思緒不禁又飄回剛剛的戰鬥上。

  剛才的事還讓他心有餘悸,但比起戰鬥本身,更讓他在意的還是魏南徹的舉動。

  比起驚詫,他更多的是不解。

  他做不到見死不救而衝過去是他自己的決定,但這個自稱沒心沒肺又自私的傢伙,到底是哪根筋不對,才會在那種時候主動護在他身前保護他?

  葉黎元想不明白。

  這期間,大概是他朝青年望去的次數多到被對方察覺,蹲在陣法旁看朝倉櫻破解的魏南徹站起身子,似笑非笑地回頭看他,「你再看下去,我背後也不會開花的。」

  「就算開花了也不干我的事好嗎?」葉黎元忍不住這麼回應。他抿了抿唇偏開視線,隔了幾秒後才重新望向他,遲疑地道:「魏南徹,你剛才──」

  他剛開口,眼前青年的身子卻無預警地往旁一跌,讓葉黎元反射性中斷了話。在他因怔愣而來不及反應時,魏南徹就這麼失去意識倒了下去。

  反應過來,葉黎元連忙起身衝了過去。他這才想到雖然這傢伙完全沒表示,但他恐怕在先前的各種消耗中就用盡了力量,這也是為什麼直面白狐的火焰時他完全沒有動作……這傢伙,主動說一聲很難嗎?

  在魏南徹身旁蹲下,葉黎元很快確認了他只是暈過去而已。同時,注意到異狀的朝倉櫻也在手邊動作到一個可暫停的段落時停下,回過身,「怎麼回事?」

  葉黎元朝她搖搖頭,「大概是力量消耗太多,昏過去而已。」

  蹙起眉,朝倉櫻啟口欲言,最後卻沒說出口,只是交代,「你看好他,這邊弄完我先送你們回去。」

  「好。」

  望著學姊又回去處理陣法,葉黎元乾脆在原地盤腿坐下。反正放著也不會怎麼樣,他一點想把魏南徹扶到旁邊去休息的意思也沒有。

  這傢伙,躺地板就夠了啦。

  想著魏南徹過去的種種行徑,葉黎元心安理得,還莫名有種出口惡氣的感覺。但他很快歛下情緒,一邊分神關注著學姊那邊,一邊打量起青年來。

  「還有機會的話,真想看看你這傢伙腦子裡到底裝了什麼啊……」

  他低聲咕噥。

 


  總算讓我寫完這一段了orz

  不愧是地位足以稱做男二的小葉(?),一段事件就花了三章的篇幅……雖然我很喜歡寫這兩個傢伙的互動,但寫起來特別費心神(倒地

  校外實察這篇章有太多條線了,上山組暫告一段落,接下來會是另一邊的部分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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