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經過,我大致明白了。」
乾淨整潔的房間裡,伊提娜希兒對著擺於桌上的通訊器輕嘆一口氣。前幾天的食物中毒事件才剛解決,他們連夜琉帶來的情報都還沒想出明確的對策,希羅達的回報就讓事情又蒙上了一層霜。
也不知是偶然或是刻意使然,成為高階妖族的楊語笑出現在其中一場校外實察中,雖然最後是有驚無險,但隨之而來的眾多情報與麻煩……她想,他們的假期大概得提早結束了。
「其他事可以等你回來,但最重要的部分──你能肯定她的身分嗎?」
就憑希羅達與楊語笑是舊識,又擁有看穿真實的能力,這樣的他,是此時能替他們解決這點疑惑的最佳人選。
『……能。』希羅達的嗓音有些悶悶不樂,『吾可以肯定,語笑……她是本人沒錯。』
伊提娜希兒嘆了一口氣。
「我瞭解了。你就先顧好學生們那邊吧,既然已經驚動了總部,成果報告的時候恐怕不好應付……阿格薩什麼時候會回報?」
『前輩說他不能拖太久,拖延一天就是極限了。』
「……有點緊迫,但總比沒有好。幫我謝謝他吧。」
『好。』希羅達點點頭,『總部那邊,這次的口頭報告就讓吾去吧,是吾這邊出的事,不能讓筱紋他們承擔。』
「暫定這樣吧,不過詳細等你們回來還要討論,有必要的話,我會親自去總部一趟。」
畢竟牽扯太多,潘德拉這邊的態度和對策都必須擬定,讓希羅達去總部報告大概是必然的結果了,但他需要能承擔來自總部的龐大壓力的倚仗。
結束通訊之後,伊提娜希兒沉思了一會兒,幾個操作打開了另一個頻道。這是高層管理人員的群組,她望著訊息介面略帶思索,半晌後挪動手指,輕敲出了一則訊息。
「下緋月三日九點,我將招開第十二次的臨時校務會議。」
臨時校務會議──那是身為學園長的伊提娜希兒,在即將或已發生可能動搖學園的重大事件時,得宣告招開的緊急會議。
這則訊息就像是投入水面的炸彈一般,將若無要事便沒有動靜的群組炸出了一片看不見的波瀾。儘管大家為了維持群組的乾淨而未在頻道裡發話,但伊提娜希兒知道,大家私底下大概開始討論發生什麼事了。
於是她繼續鍵入下一段訊息送出:「會議討論內容包含了本次食物中毒事件的統整、校外實察的意外事故報告,以及接下來學園的立場與應對方針。請所有與會人員務必準時出席。」
交代完畢,她關掉頻道的介面。還沒接著點開另一個人的通訊,一則訊息就先一步跳了出來。
她瞥了一眼──是警告,來自於夏洛安斯。
『我不認為這時候還能輕率地將不確定因素放進來。』
早有預感的她索性把聯絡另一人的事先放一邊,改而撥通夏洛安斯的訊息。對面很快接通,像是已知道她看到後會直接聯繫他。
「他有知道一切的權利。」伊提娜希兒說,「夏洛安斯,這次的事情,我會親自領導。」
平時的她將重心放在維持學園的基礎系統運作上,某些行政工作便會分發下去給包含幾名院長在內的高層人員處理,這也是她總以保健室教師而非學園長的身分對外的原因。但這並不代表她不管事,當事關重大,她仍是當年那個頂著無數壓力,也要把潘德拉以學園的姿態建立起來的學園長。
『……他和妳不一樣,別錯估了他們的關係所帶來的影響。』
「凡事都會考慮到最壞的情況,這是你的謹慎、你的優點,夏洛安斯,但這同時也是你的缺點──你太過決斷,不留情面的方法會留下疙瘩。」她沒有直接否定或是反駁,而是語氣平和地如此說道,「如果事情朝你想過的最壞局面發展,那還好說,但若不是,那麼做對你們彼此都是傷害。」
通訊另一端沉默許久,伊提娜希兒知道他只是在思考,並未離開,她也沒催促,只是耐心等著他做出決定。
『就依妳的意思吧。』夏洛安斯妥協地低聲回應,『但我不會什麼都不做。』
「無妨,有什麼行動前先跟我說一聲吧。」
『嗯。』
結束通話,伊提娜希兒大略掃了下其餘的訊息,確認沒有得馬上回復的部分後便點開了原先打算傳訊的對象。
其他人可以在開會時才知道這件事,唯獨他不行。
「回來之後就來找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談。」
會議定在後天早上,而明天下午不在學園的人們就會回來。總部明天就會知道這件事,按以往的行事效率來看,她大概會在會議結束後接到第一波的詢問。
捏了捏眉心,她輕嘆了口氣。
隔天下午,伊提娜希兒泡好了茶,在預計的時間裡迎來了歸來的同僚。帝是在返回學園沒多久就直接來到了保健室,還不忘帶上了會議相關的資料。
「這是這次的會議紀錄,我整理好了。」
「辛苦了。」伊提娜希兒從帝手中接過資料,大致翻閱了幾頁,「開會還順利嗎?」
「跟以往差不多。」一邊回應,帝一邊在她對面的位置坐下。
闔上資料,伊提娜希兒隨手放置桌上,接著便直接進入正題,「我有幾件事情要先讓你知道。」
「什麼事?」會在開會前一天特地找他,帝能預想到一定是某種相當重要的事。
「這幾天發生太多事情,訊息量不少,但事情牽扯太多,這也是為什麼我會召開臨時會議。」伊提娜希兒停頓了下,「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是明天的會議上我會公開的內容。」
「第一件事,學生中毒事件的兇手仍不確定,校內調查的結果不太樂觀。但透過提供解決方法的多妃雅提供的情報,引發中毒的是磨成粉末的瀾絲草、鶴草與紫薯,解藥則是夜莓果與羅納葉汁液。」
帝沒有開口,只在聽見瀾絲草時蹙起了眉。伊提娜希兒既然說了是第一件事,那表示還有其他部分,聽完之後再一起提問也不遲。
況且,她特地找他的理由……聽完之後他就會明白了吧。
「第二件事,在事情爆發的同一天,黎亞和爍緋在虛空之所碰上襲擊。同樣是多妃雅提供的情報,襲擊者帶有妖氣,但她的外貌、力量與楊語笑極其相似。」
聽見那個名字,男子的面容閃過一絲愕然,伊提娜希兒看在眼裡,仍是語調如常地吐露了最後一樣情報。
「第三件事,希羅達帶領的校外實察隊伍碰上了高階妖族,他在直接接觸與交手之後,確定了她就是楊語笑本人。」
帝終於按捺不住地啟口,「不可能!她明明已經──」
他沒能將後半句話說出口,話語鯁在喉嚨裡,彷彿連說出口都極其困難。但伊提娜希兒明白他想說的是什麼,她輕嘆口氣,「這些情報代表的意義,我想你也清楚。」
帝沉默數秒,「……她確實死了,我在這裡,就是最好的證明。」
「沒錯,所以我的判斷是:她確實死了,卻因為某種原因而未回歸輪迴,反倒墮落成了妖族。這也是目前我能想到的,最符合的解釋。」
帝沒有否認,就情報來推斷,伊提娜希兒說的沒錯……仔細思考,這確實會是個合理的解釋──但就因如此,他才更加無法接受這個訊息。
「……有這麼多證據,我的看法就沒那麼重要了吧。」雙手交握,帝閉了閉眼穩定思緒,「妳找我過來,為的是我的立場問題。」
「正是。」伊提娜希兒點點頭,「你和她的關係太過親近,要是沒處理好,你很可能變成眾矢之的。」
他能明白她的顧慮。對學園裡比較資深的教職員工們來說,他的身份並不算是秘密。當初他作為武器伴隨在楊語笑身側,見過他們一同行動的人本就不在少數,而那些人裡,目前仍留在學園裡的少說也有一半。
「那麼,如果有必要,就把我排除在外吧。」拋開個人情緒,帝提出了他認為最妥當的方法,「倘若她針對的是潘德拉……我會阻止她。」
「假使有必要的話。」伊提娜希兒並未否決,事實上,這也是她預先想過的下下之策,「雖然這麼說,但我需要知道你是怎麼看待這件事情的。」
「我嗎……對學園下手、襲擊學生、干涉校外實察,就算是妳說的,我到現在還是不太能相信。」帝重重嘆了口氣,「怎麼可能……笑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事?」
「我也不覺得她會這麼做,但所有的情報都指向這個結果。」不只是她,認識「楊語笑」的人多半都不會相信,當年那個樂觀開朗的女孩竟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或許是她碰上了什麼,或是墮落為妖讓她性格大變……關於這部分,你有頭緒嗎?」
帝搖了搖頭。如果在那個他失去她的瞬間,他有待在她身邊的話,那是否在這超過百年的時光裡,他就不會對這樣的問題一無所知了呢?
他沒有答案。
「希羅達呢?他有說什麼嗎?」
「實察團要下午才回來,等他回來之後,我會找他過來細談實察發生的事。」
希羅達帶隊出去校外實察,以處理程序來說,這是他意料之內的結果,卻不免仍有些失望。
「如果說除了我之外,還有誰可能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事的話……」帝停頓了下,歛去眼底的複雜情緒,「大概就只有希羅達了吧。」
……儘管這麼久以來,他都沒能從他口中得到一直求之不得的答案。
□
脫離了與出發時相同的星海與金光之後,東方眨了眨眼,慶幸自己在出發前記得要先閉眼睛。雖然短時間內大概不會再碰到,但他由衷地覺得這金光能改一下的話就好了。
希羅達望了一圈確認八個學生一個都沒少後,沒耽擱太久便宣布了解散。因為還趕著去處理其他要緊事,他離開得有些倉促,與他相反,竟沒跟著離開的白鳥仍待在原地,他回過身,「稍等一下,還有一件事得處理呢。」
明明笑的溫婉柔和,東方卻從那抹笑容中看出一股風雨欲來的感覺,這讓他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
總是溫和有禮的學園護衛隊隊長白鳥生氣時是什麼樣子,這個答案,整個潘德拉或許還沒多少人答得出來。
同樣看出大事不妙的葉黎元在心裡道了聲糟,心裡有鬼的少年偏開視線,抱著僥倖心態低頭觀察地板去了。然而還沒讓他想好這時候怎麼做比較好,白鳥便語帶笑意地繼續往下說。
「聽說這次的校外實察中,有人私底下打架內鬥了?」
果然!他早就知道逃不過這劫!
葉黎元在心裡哀號,忍不住偷偷瞪了「共犯」一眼,結果正巧接到對方戳來的眼刀。
面不改色的魏南徹拿眼刀丟他──你全招了?
葉黎元哀怨地瞪回去──怎麼可能?
其他人就算本來沒察覺不對勁,這時候也差不多該知道不對了。然而在這氛圍下沒人開口,最多就是偷偷交換著困惑的視線。
「我想私鬥的人心裡有底,那也不必我點名,自己站出來吧!至於其他人可以先回宿舍休息了。」
白鳥一說完,站在人群中狀似放空的夏琋第一個沒了身影,連一絲氣息也沒留下,讓正好站離她最近的薰月小小嚇了跳。察覺她動作的東方反射性望去,同樣瞧見隊伍裡無聲無息地少了一個人。
黎蘭卡和安瑟莉對視了眼,接著將視線投向自己學院的學弟妹們,打算順便把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幾人領走。但兩人才剛要移動,另一邊的魏南徹就站了出去,卻仍是端著一副無所謂般的姿態。
葉黎元撇了撇嘴,也乖乖上前一步,心裡已經開始思考起怎麼懺悔比較有可能被原諒。
注意到動靜的東方收回望向夏琋原先所在位置的視線,在見到葉黎元站出去時還愣了下。
等等,所以真的打起來了嗎?
東方有些錯愕,想著他本以為白鳥那時候說的「單挑」只是個比喻,沒想到真的動手了。殊不知他根本想錯了時間點。
『真打了啊?這小子意外的有骨氣。』
安羅西亞讚賞地道,唯一聽見的東方只覺得他根本是覺得有趣,至於葉黎元動手的後果則不在他關心的範圍內。
但他不在乎,東方可有些擔心。學姊明顯就是要算帳的意思,但實察時私下內鬥這種事會受到怎樣的處罰,他其實並不瞭解。
大概是感受到契約者對他的反應的鄙夷,安羅西亞難得又補了句,『嗯?那誰贏誰輸了?』
東方沒忍住吐槽,『重點不是這個好嗎?』
對於被留下的這兩人,其他學生並沒表現出多大反應。喬依妲倒是興致盎然地看了看兩人的背影,而後湊過去跟其他無關人士會合。
「我們先回去吧。」她在安瑟莉身旁駐足時,正好聽見少女這麼說。
他們是不怎麼意外,或是說這裡唯一可能打起來的組合,明眼人都知道是那兩個。
大部分的人都沒有異議,有些擔憂的東方還是被學長姊們帶走了。喬依妲笑盈盈地安慰道:「別擔心啦,隊長不至於把他們怎麼樣的。」
「他們這樣……呃,會被處罰嗎?」東方問得很委婉。
「好一點的話是勞動服務之類的,嚴重的話大概還會被記過。實際懲處就看他們這麼做的原因,還有究竟打到什麼地步了。」黎蘭卡的嗓音難得帶了一絲同情的意味,「不論原因,他們得為自己做的事情負責。」
……這麼說也沒有錯。
走遠之前,東方回頭望了被留下來的葉黎元一眼。他只能默默在心裡祈禱葉黎元動手的理由,不會讓學姊罰得太重了。
但既然當時學姊沒直接去阻止,那說明事情應該沒那麼嚴重……吧?
帶著本人並未意識到的誤會,東方跟著其他人先一步離開了。而白鳥在確定其他無關的人們都走遠了以後,望著眼前這兩個神情各異的傢伙,他淡然詢問:「誰先動手的?」
葉黎元老實自首,「是我。」
白鳥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為什麼動手?」
「因為──」葉黎元啟口,在這幾秒間迅速地評斷了幾個答案的優劣,最後說道:「對不起,是我太衝動了。」
勾了勾嘴角,白鳥對於他的主動認錯沒有任何表示,只是望向魏南徹,「他為什麼動手?」
魏南徹表情未變,卻是暗忖這問話頗有意思。回不知道像是把別人當笨蛋,說他太衝動又太白目。但要認真回答的話……
他輕描淡寫,「只是起了點爭執。」
「爭執嗎?」
白鳥反問的語氣同樣淡然,甚至沒有任何明顯的動作,乍現的冰晶就在青年腳邊炸開。只是警告意味的冰晶並未傷及他分毫,卻讓魏南徹沉下了臉。
「我醜話說在前頭,省下你那些彎彎繞繞的心思,老實一點,我問什麼你就乖乖回答。還有,別跟我玩無聊的文字遊戲。」這麼說著的白鳥依舊笑容淺淡,話裡卻滿是威脅的意味。
葉黎元眼觀鼻、鼻觀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想當年白鳥也這樣恐嚇過他,過程跳過不提,總之他最後全招了,還罕見地有些後悔自己幹嘛不一開始就老實點。
魏南徹沒有回話,只是在與白鳥對視幾秒後主動挪開視線,不輕不重地應了聲,算是示弱與妥協。
「嗯?你說什麼?我聽不見。」
「……知道了。」
白鳥滿意地勾起嘴角,葉黎元則繼續觀察地板上的沙塵。
「既然你說是一點爭執,那麼,誰先起頭的?」
「我。」
瞥了還在裝乖的葉黎元一眼,白鳥沒換人,呈上題繼續問,「為什麼?」
「本來只是想打發時間,隨便聊聊。」魏南徹斟酌著用詞,「但動手不在我的預料之內。」
聞言,葉黎元不觀察地板了,但他才剛抬眸,就在白鳥的注視下反射性把話吞回肚子裡。
阻止了葉黎元插話,白鳥將視線轉回魏南徹身上,「其他的呢?」
「……我說過,無風不起浪。」魏南徹的嗓音與眼裡毫無畏懼,「我不否認我有想刺激他的意思,但這種事情,本來就是一個巴掌拍不響。」
「這番話套在你身上也是合理的吧。」
「要這麼說,我也不反對。」
「那,黎元。」白鳥轉頭點名,「你有什麼想解釋的?我不是警告過你別跟他起爭執了嗎?」
「我……」葉黎元一咬牙,語氣有些不甘願,「我只是不甘心。」
「我相信你考慮過後果,但這跟我認不認同你的作為是兩回事。」
「……我知道。」
「既然知道,那是什麼原因讓你即使違反規定都要動手?」
「一些難聽話。」葉黎元頓了頓,一瞬間面露遲疑,「還有……」
再怎麼說這裡都是開放空間,有些話不適合在這裡講。見了他的反應,白鳥揚起眉,二話不說架出了個隔音的結界。
「說吧,沒什麼好顧忌的。這種時候,打開天窗說亮話也沒什麼不好。」
沉默了下,葉黎元才低聲開口,「……他知道我的秘密了。」
白鳥歛起了笑。
葉黎元有些忐忑,他沒敢開口,甚至沒敢去看白鳥的表情。隔了半晌,他才聽見白鳥嘆了口氣。
「怪不得呢……」那嘆息帶著感慨與無奈,讓葉黎元反射性緊張起來,「他發現的,還是你暴露的?」
「都有……一開始算是我太大意,沒發現他聽到我和庫魯斯說話。後來大概不小心留了什麼蛛絲馬跡,我不知道他怎麼推測出來的。」他頓了頓,「至於以前就在的事,我承認了。」
葉黎元坦白得很徹底。他畢竟不是第一次被這樣問話,別看白鳥的問題簡潔,反正他最後什麼都會問出來,瞞也沒用,倒不如一開始老實點還比較可能被放過。
轉向魏南徹,白鳥的問話不鹹不淡,「你有什麼想補充的?」
「想問我為什麼知道的話,開放空間的問題和試探罷了。」
「原來如此。不過魏學弟,我想你也清楚,知道太多有時並不是件好事吧。」
「我知道。」魏南徹勾起嘴角,「那麼,假使妳認為我知道的太多的話,妳想怎麼做?」
「你就不怕我用強硬手段解決嗎?」
「如果『害怕』對於改善現況有幫助,我倒是不介意來一下。」
「不必了。」白鳥搖搖頭,「我不喜歡直接用比較粗暴的手段,但你要知道,多嘴的話會有什麼後果。」
「我對揭發這件事情沒有興趣。」
「就當作是這樣吧。」白鳥語帶保留,顯然也不太信任,「回歸正題。動手的時候,相信你們都已經考慮過後果了吧?」
葉黎元默默點了點頭。按照他對校規的了解,這麼做免不了背支警告,再來就是看白鳥會加什麼懲罰了,比起校規,他其實更擔心這個。
「我記得不久前,老師才在抱怨他年紀大了,想跟護衛隊借點人手去處理廣場那邊的場地維護吧?開學前這幾天,差不多該是封場維護的時候了。」白鳥思索了下,勾起一抹微笑,「這樣吧,你們明早九點就到廣場那邊報到,我會先跟老師說,讓他隨意使喚不用客氣。」
「等等。」葉黎元弱弱地問了,「……意思是,我們,兩個人?」
他記得,曾經某個學期結束後,他們一群人幫著管理廣場設備環境的老師做過維護,畢竟那陣子為了比賽,他們滿常在廣場練習的,老師也給了他們不少協助。總之,那大概花了他們一下午的時間吧?
但重點是,他們當時是兩隊九個人啊!九個人認真做不是問題,但放到兩個人身上,花上一整天都未必能收工啊!
「如果真做不完,我再安排點人手過去吧。」白鳥也清楚兩個人一天肯定做不完,但他心意已決,反正接下來距離開學還有不少天,夠他們折騰了。
……好吧,再見了,他的假期。
葉黎元默默在心裡替自己的假點了柱香。
「其他的部分,我和老師討論後會再通知你們,在那之前你們就記得每天按時上工,白天忙完,晚上就寫寫悔過書吧。」白鳥交代完畢,「就這樣,早點回去休息吧。」
為了明天的臨時校務會議,他得先去跟兩名副隊長交換情報。作為護衛隊的代表,他們必須準備好再去參加會議才行。
思考起要事的白鳥本已將剛處理完的事拋諸腦後,只餘聯絡老師的部分。然而在他轉身離開之前,葉黎元卻忽然開口叫住了他。
「等等,我還有件事要報告!」葉黎元抬起手指向身邊的青年,出賣的態度理直氣壯,「這傢伙身上的契印來源是楊語笑,就是在校外實察搞鬼的那個人!」
倏地頓住腳步,白鳥的臉色變了。
大概沒料到這齣,魏南徹扭頭瞪向葉黎元。本以為可以結束,但這下事情沒可能就這麼算了。
難得扳回一城,葉黎元瞪回去,還偷偷朝他吐舌頭。
無視了葉黎元的幸災樂禍,若要說白鳥剛才還打算將他們倆之間的事從寬處理,那現在就是真不能這麼算了。他深呼吸一口氣,盤算起這情報背後的意義與可能造成的影響。
……契印,潘德拉裡就有學生曾是楊語笑的交易對象?
帶有契印的學生校方不是沒有紀錄,但並不會特意去打聽交易對象相關的事。白鳥只在實察出發前稍微調了資料來看,但他不以為意──畢竟幾乎每屆都有一兩個帶有契印的學生,這屆的新生也有,在雷之院……總之不是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事。
但現在這個消息──他有必要重視,甚至得多加考慮這點的嚴重性。
「魏學弟,假設你知道『楊語笑』是誰,」他頭痛地按了按額頭,「這種事情為什麼沒提過?」
「有必要嗎?」
「這麼說是承認知道的意思了?」白鳥反問。
魏南徹沒回答,但這反應跟默認也差不多。白鳥蹙起眉頭,語氣有些嚴厲,「你是個聰明人,我不認為你會不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
「……妳好像誤會一件事了。」
「嗯?」
「她是什麼身分、跟誰有什麼關係、對潘德拉又有什麼影響。我會好奇,但不會在乎。」青年的話語淡漠冷冽,既像是事不關己,又彷彿將自己與周遭劃出了段無法忽視的距離,「講白一點,就是干我屁事。那麼我為什麼要自找麻煩地去上報呢?」
白鳥半瞇起眼,「這就是你的態度嗎?」
「是。」
沉默半晌,白鳥嘆了口氣,「……我會向上呈報,這幾天就會有人來找你談,請你配合。另外先警告你,不是所有人都很好說話,你最好老實一點。」
魏南徹輕哼了聲,雖稱不上甘願,但總歸是答應下來了。
「今天就先到這裡,你先回去吧。」
聽了這話,青年就像是不願逗留似地提了行李便離開了,走之前也沒有再給另外兩人哪怕一個眼神。葉黎元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突然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黎元。」彷彿應證他的預感,白鳥下秒便喚了他一聲。
葉黎元迅速收回視線,「我在聽,什麼事?」
「私鬥的事你這邊我會處理好,不用擔心被校規處分。畢竟留紀錄的話,對你的情況也挺麻煩的,對吧?」
白鳥淡淡地道。當年葉黎元雖然逃過了退學處分,但身上還是背了幾隻過,如今再違反規定多少會被議論或質疑,能先壓下來的話,對他自然是好一點。
「……您又想交代什麼麻煩的任務了嗎?」
葉黎元有些忐忑。當年不被退學,代價是變成白鳥的暗椿替他辦事;這次白鳥主動要他別擔心,背後不可能沒有代價的。
「去盯著魏學弟。」
我就知道!
儘管心底不願意再跟魏南徹有過多的牽扯,但葉黎元還是乖乖點頭接下了任務。白鳥看出了他的不情願,於是便又往下說。
「你應該也清楚,他的態度,再加上牽扯到了那樣的人物,總得提防一下以防萬一。」畢竟是重要的事,白鳥的語氣有些嚴肅,「這件事由你去做最適合。以魏學弟的個性來看,我要再另外插人過去並不妥,也沒什麼效益,再加上你們倆現在的關係……好好辦就讓你將功抵過。」
葉黎元還想掙扎,「但是他知道我們有不能說的關係了耶?」
「無所謂,你就正大光明的盯,他想找你麻煩就看著辦吧。」
看著辦──意思是他可以打回去嘛。
葉黎元沒透露這點小心思,反正白鳥接下來若沒特別警告,那就是准許了。
「必要的資料我之後會拿給你。」白鳥說道,也沒細說是那些資料、又是做什麼用的。反正這種事葉黎元不是第一次做,他知道細節,「不過大概要等到開學了,假期結束前你就先看著辦吧。」
「好。」葉黎元點頭應下,「……話說,您不怕我跟他又起衝突嗎?」
雖然可能是「反正利大於弊」、「你敢再惹事就試試看啊」之類的答案,但出於好奇他的看法,葉黎元還是問了。
「如果是一年前,我不會把這麼重要的事交給你,但現在的話──」也不隱瞞,白鳥意味深長地道:「嗯,在我看來,如果當年的你沒有讓自己融入周圍、偽裝成平凡的能力,個性又再極端一點的話,或許就像是魏學弟這副樣子了呢。」
這個假設讓葉黎元過敏似地顫了顫,面上閃過一絲嫌棄,但他沒反駁,「……也許吧。」
「同樣地,反過來說,他如果鬧出什麼事,我想我也不會太意外了。」
心虛地撇開眼神,當年鬧出大事的葉黎元不敢接腔。
「不過我不否認,如果我手邊有適合的人,我就不會把這件事交給你。但就我所知,此時能看透他行事步調的人,八成只有你了。」
「咳,您該不會要說什麼,我跟那傢伙很像之類的話吧?」別,拜託不要。
「呵,這倒沒有。不過不是有另一句話是說,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敵人嗎?」白鳥聳聳肩,「就這樣吧,明天老實上工,你的悔過書給我在放假結束前交出來。」
「知道了……我不會遲交的。」葉黎元的語氣很沉重,他開始有一絲絲後悔了。「……對了,那天您同意讓我自己決定,真的,謝了。」
想到東方與那時他捎來的口信,葉黎元又把那絲後悔收了回去。
「不用謝我,有些事情我還沒跟你算帳呢。」白鳥笑的彷彿風雨欲來,「怎麼把我的事說出去了?嗯?」
他的真實性別其實也稱不上秘密,只是他從未特別澄清過,面對別人先入為主的認知也不打算糾正。反正不澄清也有不澄清的好處,靠這手底牌,至少他就曾釣了眼前這條魚上鉤呀。
他早已不介意別人的觀感,葉黎元當時也沒那個膽透露出去,於是這件事依然是個秘密。至於葉黎元把這事透露給了東方?反正後者也不是會散布這消息的人,他可以當作是無傷大雅的小小反抗一笑置之。
有些心虛,葉黎元乾笑了下,決定閉嘴以免多說多錯,反正該說的他都說完了。
也沒打算追究,白鳥轉身,這次是真的要走了,「早點回去吧,希望你沒有其他重要的事了。」
其實他還想推掉上次的工作的說……。心裡這麼想,葉黎元還是沒說出口,先不說一天提這麼多要求會不會被罵,那項任務,他還是先扣在手中比較好。
想到那顆被他放在抽屜暗格裡的水晶,葉黎元面露思索,他背起自己的行李,決定先趕快回宿舍。
雖然他可能還沒資格這麼說……但,若是讓東方擔心的話,他還是,會有那麼點過意不去吧。
不再多想,葉黎元快步往方塔的方向走去。
喔對了,當時那個「我好像寫過白鳥用性別釣出小葉但我忘記我寫在哪裡」的那個,其實本來是寫在這一章啦XDD
沒錯我特地拉了這麼兩行就為了講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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