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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經不在剛才的樹林裡了,或許是被傳送到了下一區,但這就是試煉嗎,剛才那片樹林存在的目的是想讓他們彼此交手?所以才讓石板路彼此交會,製造相遇的局面?

  那眼前這條長廊又是為了什麼目的而存在?

  這是一個由石磚砌成的窄小長廊,大約只容得下兩三人並排前行,視野所及之處全是同樣的灰黑色調,路的兩旁掛著一盞盞的燈,發出白光──但這些燈大概只是裝飾用,因為就和剛才那片森林一樣,環境乍看之下都是壟罩在黑暗之中,可他的雙眼卻不受黑暗限制,能輕易看見眼前的景象。

  這個「亮度」不可能來自於兩旁的燈,反而像是他突然有了夜視的能力……但既然如此,幹嘛要點燈?

  烏利斯在心裡默默嫌棄幻境的不合理之處。

  這條長廊朝著兩端延伸,看不見盡頭。腳下的地是平的,看起來也不像會向上或是向下的樣子。

  ……可不要讓他往前走,卻發現盡頭遠到根本無法抵達啊。

  想是這麼想,動身之前,烏利斯還是先掏出了通訊用的墜鍊,決定老實去自首葉片被奪走的事,並且把少女告訴他的情報賣乾淨。

  一邊熟練地注入魔力,烏利斯一邊咕噥著「應該不會挨罵吧」。他想聯絡伊爾大哥,然而,卻發現剛才還能用的墜鍊忽然失靈了。

  是這條長廊的關係,還是因為他們身處不同區域?

  思考著又試了次,依然失敗以後,烏利斯索性將墜鍊收了起來。

  算了,元素植物的幻境裡發生魔力紊亂、魔法道具失靈,甚至是什麼奇奇怪怪的事都沒什麼好訝異的,剛好讓他逃避一下,晚點再去自首。

  稍微在原地耗掉了點時間,他周遭的環境也沒有產生變化。烏利斯乾脆地往面對的方向走,反正兩邊都是未知,那朝哪個方向走也沒有差別。

  整個空間安靜的異常,只有他往前走時踩出的腳步聲在空間裡恣意迴盪。規律的腳步聲,不管走了多久都沒有變化的長廊,他好像一直在前進,又彷彿只是在原地打轉。

  喀、喀、喀……

  是鞋跟採在石磚上的聲音,是地板材質的關係嗎?他都不知道自己這雙鞋可以踩出如此清脆的聲響,加上環境,回聲簡直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環繞。

  規律,卻又令人煩躁,混著長廊隱約的壓迫感一同迴響。

  牆上的燈一盞接著一盞,腳下的石磚一塊接著一塊,沒有盡頭、沒有變化。自己究竟走了多久?走了多遠?彷彿失去自身定位的感覺讓人心慌。

  喀、喀、喀……

  應該要有什麼的。他這麼覺得。必須要有什麼的。

  需要有什麼,來打破這彷彿不會結束的循環。不然,要是讓他一直在這裡走上十分鐘、二十分鐘,甚至是一小時,或是一直走到試煉結束,他肯定會瘋掉的。

  喀、喀、喀……

  難道這個空間是某種幻象?他應該要停下來看看的?可他總有股奇怪的感覺,彷彿繼續走下去,就會有什麼出現來打破這一切,而他此時還在堅持繼續往前走,就是在等待著那個「改變」出現……

  喀、喀、喀……

  但是,會有嗎?這樣的信念究竟從何而來?

  ……真奇怪,他是會相信這種無憑無據的念頭的人嗎?

  耳邊的聲響還在繼續,空間的壓迫感好像越來越大了。他閉上眼,反正走了這麼久,他分神幾秒也不至於撞上哪裡,他需要冷靜思考,反覆不變的存在,不管是眼前所見的景物還是吵死人的聲音都讓他難以專心、那些聲音甚至還有越來越響的趨勢──

  「……」

  烏利斯睜開眼,倏地停下了腳步,眉頭緊緊蹙起。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有鬼,這個空間果然有鬼。

 

  他受不了了。

 

  「別鬧了!再裝就不像了好嗎,我都停下來了耶?是什麼東西,給我出來!」

  少年的喊聲迴盪在長廊裡,那煩人的聲響終於戛然而止。

  他大口喘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隨著聲響一起消失了。

  這個聲音簡直有病!是它導致他不自覺地想一直往前嗎?難道,這是老師說過的暗示或催眠?

  拜託,這種手法拿來弄人簡直不要太過分,他自己可不會想開這種玩笑!

  身為被整的那一個,他真沒辦法去跟對方比耐心。

  莫名其妙的腳步聲停了一會兒,接著卻又再度響起,喀喀喀喀喀的響徹整個空間。不行,要是再讓這聲音繼續這樣喀下去,他就算還能勉強再忍一下,肯定也要懷疑流焰木是不是太忙,就用這種莫名其妙的伎倆暫時應付他了。

  深吸一口氣,他化出魔法弓,拉弓開始引導魔力。雖然這個空間元素薄弱,但光靠他自身的魔力也要把這裡轟出個突破口。

  氣流掀起,吹動了他的髮絲與衣袍,流動的風在他身旁聚集,被引導著匯聚在了弓弦之間。

  他所掌握的力量是風,當年,老師引導他們探索自己適合學習的魔法屬性時,七種元素裡,唯獨流動的風元素吸引了他。

  老師說,與風親近的他注定與自由相伴,就像風不會停留在固定的地方。也只在變化之中存在,或許總有一天,他能吹向他所嚮往的地方。

  那時候,他是怎麼回答的?

  『如果是風,那我的自由也是老師給我的,所以老師需要我的地方,就是我想去的地方。』

  那時才十二歲的他可為自己這番答覆沾沾自喜,聽起來特別成熟,是吧?老師笑了,似乎也為他的答覆而高興。

  翻湧的風凝聚成碧綠的箭矢,光芒大盛,烏利斯瞄準了地面一鬆手,破空而出的箭矢直接將地面炸出了個大洞,空間裡頓時煙塵瀰漫。

  「呼……早該這麼做的。」

  在一片掀起的砂石碎屑中,烏利斯望著被魔法轟碎的地面下出現的樓梯,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那擾人的聲音也停了,空氣好似也開始流動起來,這些都讓他更覺得自己該早點打破這環境才是,他現在一點也不想在這個空間裡多待。

  這就是這環節的試煉內容嗎?把人逼瘋這樣?

  握著弓,他一邊感慨,一邊跳下自己轟出的洞,順著那道樓梯往下走。他倒要看看這幻境還能變出什麼東西來考驗他們,如果又是一樣的手段,來一個他就轟掉一個,看是自己先沒力還是流焰木先知難而退。

  不論攔阻在他面前的是什麼,他都會為了老師,擊潰阻礙,把花帶回去。

  樓梯連接著的是一條昏暗的隧道,不規則的石壁朝著兩端延伸,或者該說,這條樓梯正巧連接到這條隧道的中段,往左邊的路漸寬,隱約能看見那邊似乎連接了個較大的空間,往右邊的路則是彎彎繞繞,看不出通往哪裡。

  「這是什麼,地下洞穴嗎?」

  彎彎繞繞的道路毫無規則,石壁上垂落著恣意生長的藤蔓等植物,腳邊還能看見一株生命力旺盛的小花叢,他仔細聆聽,隱約能聽見極其細微的滴答聲,像是小水珠滴落的聲音。

  空氣也是流動的,細弱的風從右方吹來,不仔細留意幾乎不會發現。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他應該往有風吹來的右邊走呢,還是往看似連結的大洞穴的左邊走?

  「太好了,真是個困難的問題。」

  他輕聲喃喃,一回頭,卻發現身後來時的樓梯消失了。這下他也不必考慮往回走的選擇了──雖然他也沒想過要折返。

  這裡若是地下洞穴之類的地方,那往風傳來的右側走,找到通往外面的路的可能性大一些,但那條彎彎繞繞的通道像極了剛才的長廊,他暫時不想回味那種感覺,所以不太想往右邊走。

  一時猶豫不決,但又不想待在原地浪費時間,烏利斯索性先做另一件該做的事。

  他掏出墜鍊,又一次嘗試了聯絡伊爾。

  往墜鍊裡注入魔力,這回通訊沒有再失效,相隔幾秒,他便聽見了另一端傳了的聲音。

  『烏利斯?』

  ──啊,通了。

  懷著複雜的心情,一聽見伊爾的聲音,烏利斯立刻轉換情緒、痛心疾首地道:「伊爾大哥,我錯了。」

  通訊那端沉默了兩秒,嗓音未變,完全不受他的浮誇語氣影響,『你怎麼了?』

 

  一秒回歸正經,烏利斯老實地道:「我不久前碰上了個戴面具的女孩子,結果不小心讓她把我的葉片搶走了。」

  說完,他屏息聆聽著通訊另一端的動靜。伊爾大哥沒有馬上回話,糟糕,他幾乎能想像對方蹙眉扶額的樣子了,希望等等給的情報可以將功贖罪。

  一聲細不可查的嘆息後,伊爾問道:『……你沒受傷吧?』

  「沒事,我好得很。」烏利斯扳著手指,開始數自己碰到了什麼事,「雖然還被兩個騎士找碴,但他們發現短時間打不贏就撤退了;之後還被關在了個奇怪的長廊,但我炸了個出口,現在剛出來。」

  『沒事就好。』雖然聽起來碰到了不少事,但伊爾還是先把焦點放在烏利斯開頭說的事情上,畢竟他那裡的狀況也差不多複雜,『葉片沒有辦法找回來嗎?』

  「嗯,伊爾大哥應該知道,那幾條石板路的盡頭有個魔法陣吧?踩到魔法陣後,我和那個女孩子就這樣分開了。」烏利斯解釋了原因,又補充道,「我猜每個人會被傳送到不一樣的地方,碰到的事肯定也不一樣。」

  就像他碰到的那個詭異長廊,換作是伊爾大哥,肯定不會像他一樣心浮氣躁的。

  『這點我和你的看法一樣,我也剛從魔法陣之後的空間出來。』伊爾大略提了自己的狀況,但只是約略帶過又問:『你說的搶走葉片的人,是格萊妮昨天碰到的那位嗎?』

  「不曉得,這得跟格萊妮對過才能確定,但我覺得是同一個。」

  哪來那麼多戴面具的女孩子?除非貝里流行這造型,那就另當別論了。

  接著,烏利斯把少女剛才說的話略作整理,簡潔扼要地告知了伊爾。包括她對詛咒的看法,她的朋友在三年前的試煉後性情大變、自稱受到「詛咒」,還有神殿說是外來者做出不敬之舉所致,以及那些反覆而模糊的說詞等等。至於對那女孩身分的推測,這回他也沒有隱瞞了。

  嗯,對,他就是記仇了,他可以坦率承認、毫不心虛。

  伊爾花了點時間思考,這期間烏利斯沒吵他,而是決定先往左邊走。反正那空間感覺不算太遠,但要進去探索,還是得等結束通話之後再專心進去了。

  走了一小段路,通道逐漸變廣,他忽然瞥見遠方有些動靜,仔細一瞧後,他嘴角一勾,同時伊爾的話聲也再度響起。

  『只靠這些下判斷還太早,這是她的片面之詞,就像你說的,不排除她有偏袒自己人的可能性,更何況她也有說不清楚的地方在。』

  「那找個騎士來補充說明可以嗎?」烏利斯認真的問,他停下腳步,貼著牆面壓低了音量。

  『只要是立場相對的人的說法,足夠完整就可以。』伊爾回答,接著敏銳地問,『你要做什麼?』

  「看見了個騎士,要去找他麻煩。」烏利斯將弓化形,視線緊盯著遠方人影。那人正巧背對著他這邊,多適合偷襲啊,「伊爾大哥繼續往前吧,格萊妮說不定也在這一區了,你聯絡她試試,我晚點就跟上啊。」

  語畢,他果斷切掉通訊,瞄準了遠方人影拉開了弓。

  多虧了流焰木幻境從開始到現在的「貼心」,在這個理應沒有光源的地方,他的視線完全不受影響。烏利斯算著人影的移動方向與步伐,捉著箭矢的手相當穩,碧綠箭矢散發的淡光照亮了少年的側顏,幾秒之後,他鬆開了手。

  箭矢在幾秒內逼進了對方,如他所料,及時反應過來的騎士倏地回過身,雷電炸開了箭矢,也讓他看見了騎士錯愕的神情。

  居然能碰上剛才威脅他們的騎士之一,烏利斯嘴角一勾,這是他的幸運、對方的不幸啊。

  挾帶著被人暗算一把的怒氣,不留手了的烏利斯幾發箭矢讓騎士手忙腳亂了陣,在他重整架式想衝過來時更是直接念誦了咒語,颳起的風便將拔劍衝來的騎士給捲上了天。

  剛才被偷襲的仇,現在正好全數奉還。

  好整以暇地走出通道,烏利斯抬頭望著半空中搖搖晃晃、神情驚恐的騎士,他調動風元素打掉後者手中的劍,笑臉盈盈地道。

  「我有話想問你,老實回答的話就放你下來,不然的話,我等等就找個地方把你種了當肥料喔。」

  身為騎士,在流焰木的幻境裡成為肥料還是頗光榮的,是吧?

  「呃、我是不會──噗嗚、不會屈服──嗚哇!」

  少年笑的歡快,與之對比,半空中身形不穩的騎士連反駁與抗拒的話都說的斷斷續續,烏利斯沒打算放他下來,就算要放,至少也得等到他同意好好回答才行。

  雖然現在不適合慢慢與他耗,但無妨,烏利斯可不缺這些手段。

  畢竟,某些事,他可是從以前就很擅長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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